孔子是中國文教之始,正樂而雅頌各得其所,相傳弟子中受業身通者七十七人。自孔子降生至今,二千五百餘年,後有五胡亂華、蒙古鐵騎,以及滿清入關,我們從未面臨文教如此黑暗之時。參考古代文獻、明清小說、陳雲古德明等先生的文章,大眾的中文現在實在是病入膏肓,恐怕是奄奄一息了。我呢?你或許想問,我很清高嗎?不,絕對不!我也是腐朽的一份子。幸有一眾力挽狂瀾的先生,中華文化未至於完全敗亡。孔子曰:「述而不作。」《禮記·學記》說:「作者之謂聖。」創作是聖人之事,創者,發人所未發,起人所未起,聖人乃能。賢如孔子,一生未曾自居聖人,恐怕也是因為他不曾創作過。仲尼整理《五經》,當中《春秋》相傳是經仲尼筆削過,乃有褒貶之意,但到底不是創作。
(至聖先師孔子,引自此)
既然創作是聖人之事,連孔子也不自居為聖人,我又何曾能夠及得上他,更不可能用創作去立一家之言。我所作的只是寫作,記錄整理我所知而已。我無文起八代之衰韓退之的才華,而且人微言輕,只不過圖謀為中華文明再起而出一分力而已。閣下或許以為我是恫嚇大家,且看我舉幾個例子,你或許就明白。
時下的人很喜歡說我選擇做甚麼甚麼,這個「選擇」從何而來呢?實際上就是來自英文的choose,上英文堂時老師說choose的意思是「選擇」,所以翻譯文章時見到choose就一定要譯成「選擇」了!更甚者連平日作文也不懂得用其他字。比如說「只好」、「唯有」、「寧可」、「情願」等等,這些詞語意思相近但又大不相同,當中微妙的差異是典雅白話的寶藏,但一般人都只知道「選擇」。孫悟空當初大鬧天宮,被佛祖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之後,後來痛定思痛,知道後悔,答應觀世音菩薩跟從唐三藏取西經。他說:「我已知悔了,但願大慈悲指條門路,情願修行。」如果孫悟空生在今世,恐怕要說「選擇修行」吧。五四翻譯體流行後,歐化句大行其道。「重要性」之於「importance」,而不知有「何等重要」;濫用「們」字以效法英文之眾數,不知典雅白話可用「眾」「群」等字冠於名詞上,甚至不用亦可;但知「作為」乃as之譯,不知有「為人」、「身為」等,「為人師表」竟成「作為老師」。歐化劣句至今廣為流行,乃成文章主幹,典雅白話如《紅樓夢》的文體幾近淪亡。
至於何文滙博士的訂音,美其名為正音,但有些卻是誤音,方法或有誤,不可不正。例如「搜」索之「搜」據《廣韻》應該讀陰平聲,變成「收」索,竟不知同樣成於宋代之《集韻》收有「蘇后切」一讀,正是現今讀音陰上聲的來源!或有人不知其所以然,盲反者一概委之於「約定俗成」,不知語音變遷亦有規律,不依語音規律變遷者亦有規律,何氏之訂音不可全盤否定。如「遏」止之「遏」,俗讀多有邊讀邊誤讀為「蠍」,正音為「壓」。以《廣韻》正音為「壓」,此說確為的論,不可不從。粵語正音正者不得全正,反者不得其法,我乃「戰戰兢兢,如履薄冰」,戒慎恐懼,不敢不正。
現今本土派為少數重視中華文化者者,考訂古字勇氣可嘉,可惜方法未免有缺憾。粵語一「啲」之「啲」,當今已大行其道,難復其正。其誤在於「尐」《廣韻》注子列切,反切上字「子」屬中古精母,無由變成當今粵語的塞音。此外甚多,諸如以「呢啡」為「褦襶」等,論證難以成立。依我之見,不穩立中古音今音及語音流變則難以說明「正字」的正誤,音理上不通之「正字」,為我所不取,亦是戒慎恐懼,不敢不正。
因此我開始搜集資料,編寫漢語音韻學入門系列的文章,希望人人都能明白如何考據正音正字,西賢亞里士多德說「政治為眾人的天性」,語言否耶?以後有時間,再注釋童蒙讀本,以輔眾先生恢復宋明以來的白話傳統,至於說明歐化句者珠玉在前,我亦不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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