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4月29日 星期三

萬惡的殘體字(一):說「干」

  殘體之所以殘,不但在於無理削改正體字,還將幾個正體字合併成一個殘體字。且以「干」字為例,看看殘體如何殘。殘體一個「干」字,對應「干」、「乾」、「幹」三個字。



  「干」,對應正體「干」,粵音kon1。「干」,本義是盾,所以有詩句曰「幾曾識干戈」,就是這個干字。揚雄《方言》:「盾,自關而東或謂之瞂,或謂之干,關西謂之盾。」可見「干」的本義是盾,例如《詩·大雅》:「干戈戚揚。」後來由盾引伸出干犯的意思,例如《韓詩外傳》「居下而好干上」,就是說居下而好犯上。另外,「干」也常見於人名。因商紂想看聖人七竅而死的比干,一定要寫成比干,總不能作比幹。又如段干木,是戰國時代魏文侯的老師,絕不能寫成段幹木,正如鄭松泰不能寫成鄭鬆泰一樣。

  「干」,對應正體「幹」,粵音kon3。「幹」,有兩個意思,第一個意思是事情,能幹、事幹是也。例如張國榮名曲《始終會行運「為人為我,不必區分,一切事幹,開心要緊」。另一個意思是樹幹,何楷古周易訂詁》引《詩詁云:「木旁生者為枝,正出者為幹」。《詩詁》是說,樹木的主幹叫幹,分支叫做樹枝。這個意義下的「幹」字,有時寫成「榦」,《說文》有收「榦」字,不過古書多用「幹」字,不作「榦」。

  「干」,對應正體「乾」,粵音kon1。「乾」是乾濕之乾,是乾枯之乾,《左傳·僖十五年》慶鄭曰:「張脈僨興,外彊中乾。」外強中乾之「乾」用的就是這個意思。孫悟空一把燒乾水臟洞,《西遊記》說:「(猴王)隨即洞裡放起火來,把那水臟洞燒得枯乾,盡歸了一體」。

  「干」,對應正體「乾」,粵音khin4。乾,是《周易》六十四卦第一卦。聞一多認為乾卦之乾,本義是指北斗七星,由於北斗七星處於天極,所以星辰都圍著它轉,是為天軸,後人用乾來代指天,《周易·說卦》「乾,天也」。乾隆之乾,眾所周知乾讀作khin4,而非kon1。何謂乾隆?說卦》以乾為天,隆就是昌通,乾隆就是天道昌隆之意。正式來說,乾坤之乾不能寫成「干」,不過上網找找便知,寫成「干坤」大有人在。



  由此可見,殘體的「干」字,對應三個正體字,三個讀音,四個義項,殘體之殘就在此。單是評批殘體,但不了解對應那些正體字,不但批評得不到位,有時自己也難免犯錯。

2015年4月24日 星期五

說「君子好逑」

  《詩經》開首便是「窈窕淑女、君子好逑。」《關雎》此句為千古名句。大家對此句的理解大致相同,看似没有問題,現疏理如下。

  窈窕,《廣雅》:「窈窕,好也。」
  淑女,《毛傳》:「淑,善。」
  窈窕淑女,即是美好的女子。

  逑,《釋文》引一本作仇。
  好逑,《毛傳》:「逑,匹也」,《毛詩傳箋通釋》:「好仇,猶言嘉耦也。」
  君子好逑,即是君子的好伴侶。

 (手繪古典美女,見蠟筆小豆的博客

  「窈窕淑女、君子好逑」,全句語譯如下:美好的女子,是君子的好伴侶。這個翻譯似乎沒有大問題,不過這個傳統的解釋真的正確嗎?我們看看好逑一詞在《詩經》他處的用法。好逑,另一版本又作好仇。碰巧《兔罝》又出現了一次,全句為「公侯好仇」。我們先放下心中的疑問,先看看《兔罝》一詩的結構。

  後世談論《詩經》,喜用重章疊句一詞,因為《詩經》章和章之間結構相似。《兔罝》三章,都以公侯某某結尾。

  一章:赳赳武夫,公侯干城。
  二章:赳赳武夫,公侯好仇。
  三章:赳赳武夫,公侯腹心。

  按《詩經》的結構,干城、好仇、腹心三詞應該意思相近。先看第一章。《箋》云:「干也,城也。皆以禦難也。」可見干和城是是同一類東西,都是防守的工具。再看第三章。《釋名》:「腹,複也,富也,腸胃之屬。」《說文》:「心,人心。」可見腹及心都是人體的一部份。既然干城二字平列,腹心二字亦平列,歸納之後,好仇二字也應該是平列。既然好和仇相同意思,仇等同逑,逑又解伴侶,可見好字也是解伴侶。以等式說明如下:

  因為,逑=仇=伴侶
  好=逑

  所以,好=伴侶

  由於古人不是逐字注釋經典,就算有訓釋,也未必條條可靠,所以我們閱讀古書之時,必須有方法驗證古書的注釋,到底正不正確。以上已經示範了兩個方法。第一個方法,是以本書相似的段落比較,所以我們知道《關雎》的好逑,等同《兔罝》的好仇。第二個方法,是看古書的結構,所以我們得知干城、好仇、腹心三詞平列。我們試試再推演第一個方法,看看好字解作伴侶,能否套用到《詩經》其他段落。試看《木瓜》一詩。

  《木瓜》一章:投我以木瓜、報之以瓊琚。匪報也、永以為好也。

  《木瓜》第一章是說,你送木瓜給我,我回報以瓊琚這種美玉,我不是為了回報,而是為了「永以為好」。好字可以解美好(形容詞)、愛好(動詞),但這兩個解釋都不符合這句的語法,因為這句的好字,只能作名詞。所以這裏的好字,既不能解美好,也不能解愛好,唯一的解釋就是伴侶。所以,永以為好也,就是永為伴侶;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,就是說,美好的女子,是君子的伴侶。

(《經義述聞》,見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

  由此亦可見,今人經常說古人喜歡用單字,而不喜歡用二字詞語,這個說法不能套用到所有情況。出於韻律等原因,古人和今人一樣,同義的兩個詞,不妨平列起來用,這在《詩經》也不少見,大家不妨發掘一下。所以清朝訓詁大家王引之說:「古人訓詁,不避重復,往往有平列二字上下同義者。解者分為二義,反失其指。」(《經義述聞卷三十二》之《經傳平列二字上下同義》)王引之是說,古人的文章,不避重複,往往將兩個相同意思的詞語平列起來。解經的人強生分別,以為是兩個意思,反而不得古書旨意。而我所舉《兔罝》為例,干城、好仇、腹心三詞平列,不過干城、腹心是同類平列,好仇是近義平例,但王引之的說法依然啟發後人,注釋古書時要多注意文句結構,不要事先認定必然不是平列結構,繼而強生分別。好字的解釋不是自己的創見,而是參考聞一多的《詩經新義》。孔子距今二千五百多年,《詩經》的年代則更早,漢宋清朝的學者是否已經窮盡古書的訓詁呢?去古太遠,我們是否不如古人呢?我看未必,誠如孔子所說,焉知來者不如今也?

2015年4月16日 星期四

「左青龍右白虎」的由來

  看過星爺的電影,相信都記得這一幕。左青龍右白虎,亦有人戲稱為左青龍右滑鼠。究竟何謂左青龍右白虎呢?這要從四聖獸說起。



一,四聖獸及黃道

  所謂左青龍右白虎,典出《禮記》:「前朱鳥而後玄武,左青龍而右白虎。」四聖獸即朱鳥、玄武、青龍、白虎四種靈獸。《禮記》寫成年代不遲於西漢,所以四聖獸至遲在西漢已經成形。

  朱鳥、玄武、青龍、白虎其實係四個大星座區。所謂大星座區,大星座管轄七個星座,四個大星座區就有二十八個星座。

(爆旋陀螺的青龍)

為何有二十八個星座呢?太陽東升西落,太陽於天空劃過的軌道,我們稱之為黃道。將黃道附近的天空分為二十八個區域,即是二十八宿,亦即係二十八個星座。古人再將二十八個星座,分別歸屬於朱鳥、玄武、青龍、白虎。

二,四個季節的標準星

  原諒我似乎離題,我們要先談談古人如何訂立四季。生活在現代,飯來張口,不知道糧食其實出自黃土大地;抬頭就是日曆,不知道古代訂立曆法其實不簡單。

  古人務農,所謂春耕夏耘、秋收冬藏,不在適當的時分耕種,失收的話就要餓死。為了在適當時分下種耕作,古人必需有精密曆法,知道即下四季及月份。而訂立曆法的方法,就係觀察星座。古人訂立四季的方法很簡單,黃昏之時,正南方必現出現一顆特定的星,我稱之為標準星。只要觀察黃昏正南出現的星,就知道當月屬於那一個季節。季節不同,標準星也不同,所以標準星一共有四個。

   四個標準星是哪四個呢?據《尚書·堯典》,春夏秋冬的四個標準星,分別為鳥、火、虛、昴。《堯典》係戰國儒生所作,所以記載的係古星名(以及古代星象),和後來的命名方法不同,例如火不是八大行星的火星,實際上鳥、火、虛、昴實際上指那個星仍有爭議。按《尚書校釋譯論》的裁定,列表如下。



  以夏天五月為例,正南面係心宿二,心宿二屬心宿,心宿屬青龍。餘此類推。

三,方向和方位。

  問題幾近破解。為何朱雀、玄武、青龍、白虎能夠配上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呢?這是以農曆二月,春分之日,黃昏之時的星象為準。春分之日,黃昏之時,正南面係星宿一,屬朱雀,所以朱雀配南方。同時,青龍七宿在朱雀七宿東面,白虎七宿在朱雀七宿西面,玄武七宿在地表之下,為之北面。總結以上,朱雀配南方、青龍配東方、白虎配西方、玄武配北方。



  最後一個問題,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如何跟前後左右相配呢?古者君主坐北向南。《周易·說卦》有言:「聖人南面而聽天下。」。所以前南後北,左東右西。最後將東南西北配前後左右以及四聖獸,便大功告成!因而《禮記》說:「前朱鳥而後玄武,左青龍而右白虎。招搖在上,急繕其怒。」兵書《吳子》說:「必左青龍,右白虎,前朱雀,後玄武,招搖在上,從事於下。」以上兩則係用兵之法,係後世引伸,假如不識古代天文,就不知為何左青龍右白虎和用兵有關,也不知道四聖獸為何配上方向及方位。

2015年4月14日 星期二

為何杜甫不叫杜普

  日前某高官稱杜甫為杜普(pou2),結果被萬千網民恥笑。因為大家都知道杜甫,讀同杜斧(fu2),而非杜普(pou2)。問題來了,為何一個「甫」字,竟然有兩個讀音呢?

一,甫音斧係本音

  杜甫,要讀成杜斧(fu2),要簡單回答亦可,因為「甫」字的讀音,本來就是斧(fu2)。查《廣韻》「甫」字,只有一個讀音,《廣韻》中的同音字有斧、符、府等常用字。可見杜甫之「甫」,讀成斧音(fu2)斷無疑問。或許有人用《廣韻》的反切證明甫讀同斧,不過這個推斷有問題,這要用到古無輕唇音的概念。



二,古無輕唇音

  古無輕唇音,為清代學者錢大昕所發現。重唇音,即雙唇音,用雙唇發音,例如/b/;輕唇音,即唇齒音,用上唇下齒發音,例如/f/。宋代成書的《韻圖有所謂三十六字母,字母即係聲母,三十六字母即係三十六個聲母。由於唐宋之時還沒有國際音標,只用一個代表字去代表一個聲母。三十六字母當中,四個字母屬重唇音,即「幫滂並明」四母;例如「幫」母,代表當時的/*p/聲母。;四個字母屬輕唇,即「非敷奉微」四母,例如「非」母,代表當時的/*f/音。不過三十六字母只代表宋朝的主流語音,由於《廣韻》反映隋唐古音,所以《廣韻》没有重唇輕唇之別。唐宋以前,輕唇重唇同一家,都讀成/p/類聲母。到了唐宋某些方言,才分裂成兩派,一類歸重唇(即「幫滂並明」四個中古聲母,/p/類聲母),另一類歸輕唇(即「非敷奉微」四個中古聲,/f/類聲母),然後為粵語所繼承。唐宋之前未有輕唇音,所以輕唇音(「非敷奉微」)要歸併至重唇音(「幫滂並明」),這才符合《廣韻》的系統古無輕唇音,就是說《廣韻》只有「幫滂並明」四母,沒有「非敷奉微」四個字母。

三,單按反切不能斷定甫讀音為重唇或輕唇

  《廣韻》「甫」字,方矩切。「方」用粵語讀不就是/f/聲母嗎?《廣韻》的反切不就能證明甫讀同斧嗎?不過這個方法有問題,因為古無輕唇音,而且《廣韻》多數沿用唐宋以前的切語,所以《廣韻》中沒有嚴格區分輕唇重唇,以致《廣韻》沒有重唇輕唇之別。因此反切中的切上字,現今讀輕唇音,被切字的粵音可以是輕唇音,亦可以是重唇音,視乎後世語音演變。

  以「甫」字為例,《廣韻》音「方矩切」。切上字係「方」,粵語讀/f/聲母,是否證明被切字「甫」於粵語一定讀/f/聲母呢?不一定,上文已經說了,讀/f/還是/p/,不能於《廣韻》中求,《廣韻》所反映的隋唐時期讀音一律是/p/類聲母。重唇音分裂出重唇音輕唇音(/p/類聲母分裂成/p/ /f/兩類聲母),是唐宋時期某些方言才開始有的語音特徵,而粵語繼承了重唇音輕唇音的分化。以切上字方字為例,同一個「方」字,被切字可以讀粵語的重唇音,如鄙字(鄙,方美切);被切字可以讀粵語的輕唇音,如如法字(法,方乏切)。所以「甫」字在粵語中讀重唇音還是輕唇音,跟《廣韻》無關,要視乎隋唐古音到粵語的音變。

  《廣韻》法字,方乏切,係輕唇(fat8);《廣韻》鄙字,方美切,係重唇(pei2)。既然同一個切上字,後世有讀重唇,亦有讀輕唇。所以單單因為「甫」字是方矩切,而且「方」係輕唇音,不足以證明「甫」字粵音係輕唇而非重唇音。查一查字典,「甫」於《廣韻》中屬幫母,因為《廣韻》只有重唇音。至於後世讀輕唇還是重唇,要看後世演變。為了避免循環論證,所以我才用《廣韻》中的同音字,證明「甫」在粵語輕唇音,而不是用音變規律解釋。

四,甫通父

  以上輕輕帶過甫字讀斧,解釋就係古書所載讀音如此,不過要追究下去,亦可以解釋杜甫為何叫杜甫,而且讀音一定要讀成斧。

  杜甫,字子美。古人取字,必然跟名有所關聯。例如諸葛亮,字孔明,亮明都是明亮之意;韓愈,字退之,愈係進,名字一正一反。杜甫之「甫」,其實係男子之美稱。所以《說文解字》說:「甫,男子之美偁也。」甫係男子之美稱,所以杜甫取字子美,甫美意義相符。我們可以再追問,為何甫有男子美稱的意思呢?答案和古人取字有關。

  秦漢以來,取字的方法和春秋時代不同。春秋之時,男子取字必然由三個漢字組成。第一個字,按排行取伯仲叔季中一字;第二個字,要和名有關;最後以父或甫字結尾。以孔子為例,孔子,名丘,字仲尼,孔子之字全稱仲尼父;因為孔子係排行第二,取字之時,先取一仲字;因為孔子母親於尼丘禱告而生孔子,所以孔子名丘,其字為仲尼;最後再加一父字。所以孔子之字,全稱為仲尼父。而結尾的「父」字,可以寫成「甫」,例如仲山甫(《詩經》);可以寫成父,如伯陽父(《國語》)。可見「甫」是「父」的假借。

  字係成年男子的稱呼,古代男子行冠禮後,就取字,之後朋友就以字稱呼,不再稱名,以示尊重。所以《禮記》說:「幼名,冠字,五十以伯仲」,就是說男子出世三月便取名,行冠禮時取字。《疏》補充說「故始生三月而加名,故云幼名也。冠字者,人年二十,有為人父之道,朋友等類,不可復呼其名,故冠而加字。」孩童能夠養育成人是美事,正如粵語講「大個仔了」,是件好事。成人男子才能取字,字的第三部分是個「甫」字,「甫」字正有成年男子的意思,所以「甫」字才成為男子的美稱。

  而表字的「父」字,粵音係fu2,而非fu6。前文提到《廣韻》中,斧、符、府等字和甫字同音,其實查查《廣韻》,「甫」的同音字還有一個「父」字。其實「父」字有兩個讀音;父親的「父」,《廣韻》係並母麌韻,對應粵音fu6;仲尼父的「父」,仲山甫的「甫」,杜甫的「甫」,以及斧、符、府等字,在《廣韻》中都係同音字,對應粵音fu2。由此可以確證,杜甫的「甫」,只可以讀斧(fu2),絕不能讀普(pou2)。至於為何甫為何有普一讀,這又是另一個問題,有時間再撰文討論。

2015年4月1日 星期三

如何用移民消滅當地語言

  移民能夠消滅當地語言,這似乎是常識。例如閩人客家人之於台灣原住民語,歐洲人之於美洲原住民語,不待多言。但我要講的,乃是移民能夠將一個沒有人以之為母語的語言成為通行語,繼而消滅當地原有語言。

  比如說普通話,普通話本源自北京話,只不過是北京一地之方言,只是官話的一個變體,遠北京一點,例如石家莊,口音又不同,更遑論江南之地了。推普機雷厲風行下,成為中國人的共通語,各地方言面臨減絕,而移民就是元凶之一。問題來了,既然普通話只是北京一地之方言,真有如此多北京人湧進其他城市,再消滅當地語言嗎?非也。殺雞焉用牛刀?要消滅一地之語言,令普通話通行,根本用不著北京人。

  試設想一思維實驗。設中國僅有兩個城市:上海,香港。各有一百萬人。然後,各有五十萬人互相遷移。如此兩城則有四股人。

  上海:
  上海本地人,五十萬。
  由香港遷入之移民,五十萬。

  香港:
  香港本地人,五十萬。
  由上海遷入之移民,五十萬。

  上海人講上海話,香港人講香港話,本是必然。然而當移民大舉遷入,當地人亦說自已的母語嗎?非也,當地語言將式微,普通話將成為共通語。為何如此?試以香港為例。

  香港人本講香港話,平時在學校學到一點普通話。普教中後,蒙共產黨的恩澤,上堂講普通話更多。慶幸日常生活,朋輩之間依然講香港話,當移民大舉遷入,又當如何?溝通上,共有四種情況。

  一,香港人和香港人。
  二,香港人和上海移民。
  三,上海移民和香港人。
  四,上海移民和上海移民。

  遇著一,香港人和香港人,自然說香港話;遇著四,上海移民和上海移民,他鄉遇故知,當然也是說上海話。但是當遇到情況二和三,就不能各說各話,不然就成了雞同鴨講。所以有三種方案。

  方案一:上海移民學香港話。
  方案二:香港人學上海話。
  方案三:大家一齊學普通話。

  方案一似乎行得通,因為始終香港是地頭,移民學香港地道語言很正常。方案二也合理,只要移民一多,便能將地道語言消滅。但方案三,所有人一齊學普通話溝通才是大勢,這是為何?看方案一,上海移民要由零開始,由不懂香港話,到流利溝通,實在不容易。方案二也不可行,只要有丁點本土思維,單是一半的移民,不足以令本地人改學移民的語言。而且要香港本地人由零學起,到上海話完全流利,實在是難。所以,唯一的方法,就是用普通話溝通。因為大家都是半桶水,不是由零學起,用普通話溝通是最省力最經濟的做法,因為這個方案將學習語言的時間平均分配給本地人及移民,看似非常公平。實則不費一兵一卒,一個北京人也不用,就將香港本土語言消滅。當融合成必然的趨勢,香港人自身的圈子,上海到香港移民的圈子,只能成為小眾,用普通話行遍將香港勢不可擋。舉一反三,從這個例來看,上海本土語言也是凶多吉少。沒限制的移民,沒有本土思想,便能巧妙地將本土文化消滅。